十一月一号,公主号巡行海洋。
一整天吃了三餐,熟悉餐厅,餐费含在船票里的。中午在十四层宏大的自助餐厅,菜肴百味余,荤素、蒸烤熏肠腊肉、生熟菜蔬各色果品,馍饭面包稀饭甜点,牛奶咖啡柠檬各色饮料等无算……端一只盘子,走来走去夹这夹那,好像乞丐游逛在童话世界里的蛋糕城,满大街的美味佳肴不要钱随便吃,牛奶在河沟里汩汩地流淌……哪里吃的过来,牵一头牛进来怕也要给撑死。
尝一样,尝一样,味道还不错,就是盘子里不滚烫,温吐吐……有点晕船,胃口不好,不想写吃的东西了,但我着实英勇,还是吃了不少。为消食儿去健身房,设施讲究,跑步机多,在平推机,卧推机,前臂上举机,和自行车蹬踏机上练了一会儿。尚可以平推开刻度为180,前臂上举150,多年不练重的了很吃力了,不知那刻度是公斤还是英镑。
下午,仍在十四层,上接天穹,高敞透明,海风和畅,空气新鲜极了,每呼吸一口都是纯净氧气,心肺透澈。游泳池泡温泉。坐在舱边隔窗看海。天气阴郁如重色油画,多云,初露晴。镶着亮边儿的黑灰云带,帷幕一样,低低地罩压着远海边际,而高天一桶青蓝,强光如射,格外灿烂。哦,圆天盖着大海,黑水托着孤舟……
莫道公主游轮船大,若从一万米高空云端里窥下来,这艘人眼里的一巨无霸,不过黑海上一粒芥末而已。斯时我们的公主号确是平稳,娴静,其巡行,若疾若缓,游弋,若天鹅游弋之于宇宙一般的深海,而若无其事。
大海黑蓝黑蓝,一望无垠,无一丝一毫漂浮物,纯净无涯,亘古如恒。仿佛一边通着往古一边通着未来。船行而海上风光不移,一时竟失了空间感,因天水一色,没了空间刻度标的,时间也停滞了。
我想,就这样坐着,看海,海也在看你,可以不再老去……
此,眸子被宇宙一样的海面牵着,把心放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对象上,视线像大海一般广阔,不特别凝视某一样东西,相反轻轻地内视自己,而使视线扩张,变得越来越宽广,这时视线愈扩散,心胸愈阔大了。
我发现并感觉,人变得安静,平衡,慈悲,和祥和了。就是这样,平常心像蜡烛火焰,受思想情绪强风之扰,晃动摇曳。只有当把空气安定了下来,火焰才烧稳了------窥见并安定住了自己的心性,一切浮躁的影响,在减弱,在退去,像暮色里的退潮,像树林之网在吸纳春雨。这时张开嘴唇轻轻地吐出一声长长的“啊”,吐出浊热之气,胸膛里胀满了新鲜的海的气息。
黑海,一若男人性情,沉静,有所避离,悒郁,而不动声色,内心却是无比纯净。这个性情是如黑海,无一丝一毫漂浮物,亦如夜空,深蓝,悒郁,而星光灿烂。可早上不是这样的简单。
早上海面是一块一块的,是有规律地,起伏跌澹着的,因阳光在比较明亮地照耀着的。瓦蓝的海面像一方一方的规整的井田,每一块井田中央,都攒着一朵奶白色浪花之舞蹈,波浪正在跟太阳的灿烂金光游戏,仿佛是一种神谕:
一切一切,有如神话在规划,规划一切。哪儿都无法逃脱,或例外,无论陆地,海洋,还是高山,深壑……广袤和简单,海就是这样,如斯和谐。自由的元素啊,即有所追求,和有所避开,若灵犀相通,可以彼此感应。
谢谢!年轻男女侍者。均服饰笔挺,气质很好,恪尽职守。他们勤勉,有礼仪,因工作一丝不苟和对游客一视同仁而获得了尊严。就是这样,感觉他们工作起来十分快乐!这真是感染到我了,这些侍者很值得尊重。
上坡曲里拐弯,一位年轻侍者从二景手里抢过轮椅推着我就走,我们挺感动,笑着评论小伙子脚上穿的一双绣花鞋,他应该是听懂了,立即撇啦起双脚跳起舞步,蹦蹦跳跳推着我走。
真是一个快乐的美国大男孩儿!虽几乎所有的黄白黑肤色的外国侍者均不会说中国话,但他们也都会讲两句中国话:“听不动(懂)”“(请说)英格里是”,但可以用手势尤其通过他们脸上灵活丰富的表情来与他们交流,他她们蓝色或褐色的眼睛,和蔼,聪明,又快活。
也许我没见过大世面,应该眼光更挑剔一些,但这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服务了,也许是我老了,一个微笑就足以使我感动落泪?我真是老了。但有时陌生人一个微笑,确实可以让我瞬间心软。
十五层泳池铺着一排排躺椅,这里是船中央,最不晕船所在。好在下午不晕船了,躺椅上躺满了,有座位可以隔窗看海,躺下来嗮太阳吹海风,惬意。这就经验之谈了:三餐之余,尽可在高层大厅甚至镂空甲板上逗留休闲,免得舱房憋闷。有点怪了,船一侧很安静,听不到海浪声,而隔大约五十米宽另一侧呢,却海浪轰鸣,声响巨大,不知何故。
躺着发呆……暮色朦胧地走近,海水变得更狂暴阴郁,海风吹过来,脸上有了些凉的湿意,舔了舔嘴唇咸咸的,起身说回舱房。
二景给我取了份匹萨,味道不错。一上海老人过来问:“面饼啊?”我说披萨,他问多少钱一只,我说不要钱那边可以领取。“哦,哦”,他高兴地走去领披萨了。老三届,一看就是吃过苦的,节俭之于惜物若金的老三届,身上脸上的东西,我们彼此认得出来。
下午彻底不晕了,胃口大开,匹萨没吃饱,根蒂小洁冬菊二景我们去六楼吃西餐,右手拿刀左手使扠。先点了一份牛排,蜗牛,意大利面条,虾汤等,还得说那位年轻侍者实在是太可爱了!他老是嫌你点得少,脸上表情像卓别林一样无比丰富快乐,手指点着菜单请你点别的,你再点一个,他马上微笑,拍手,连声地重复他仅仅会说的三个汉语单词:“爸爸!”“妈妈!”“谢谢!”多点菜使那个欧洲男孩儿十分高兴咋么回事儿啊?又不收费。
结果我吃了两份牛排,鲜嫩爽口,撒上胡椒,味道好极了。蜗牛亦极好吃。冬菊吃不完一份牛排割给我半份,不然牛排我好像应该点三份。
天黑透了,船上夜生活刚刚开始,音乐会,电影院放美国大片,点歌厅,舞厅,游乐场,健身房,还有另收费的酒吧,西餐馆,赌场……站在六楼俯瞰五楼广场上跳巴西什么舞,人群前头一个巴西汉子在领舞,热情奔放,动作极有力度且柔韧简直妩媚。
看着看着,见两个人跳着跳着,在吸引在接近,那巴西汉子,和一个功力极好的,乖巧有悟性的,伶俐的白衣女孩,跳着跳着,越跳越近,感觉两人啊身上放射的磁场开始相互吸纳粒子了……
人啊人,哈利鲁亚!我曾听过一种神秘的音弦,那是戴维所奏,而蒙神所喜悦的。
但你并不真的在意音乐,不是吗?好吧,它是这样进行的:
你的信仰坚定,但仍需试炼。你看见她在天台沐浴,她的美和着月光征服了你。
她将你绑在厨房的椅子上,她毁了你的王位,她剪下了你的头发,
从你的唇间她汲出了那曲哈利路亚!
爱情啊,不是一场场胜利的进行曲 。哈利路亚 ,哈利路亚!
曾有段时间,你总会让我知道 你的真正欲念。
可是现在你不再让我知道了,不是吗?
但请记得在我进入你的那时圣鸽灵也同时进去了。
我们呼吸的每口气都是哈利路亚,哈利路亚,哈利路亚!
神圣的,破碎的,哈利路亚!哈利路亚!……
从轮椅上起身去用手机拍照,把二景搭我身上一条很好的丝巾丢了。离船时,关口栏杆上搭着许多条在船上捡到的丝巾,请游客认领,因时间紧迫,二景放弃了寻找。她们说着这事,我心想,真笨!随便抓一条不得了反正都是丢的。没敢出声,自觉这个想法比较可耻。
十一月二号,公主号游轮停靠釜山。
釜山,除首尔之外的第二大港口,像公主号游轮这样的大吨位船也好入港。釜山很干净很整洁,城市建筑一般,无甚特色,当代高层建筑,全世界大同小异并无二致,搞的多数城市很平庸。导游说海景房价是上海的五倍,但山上的房子便宜。到这儿来不就是买女人化妆品嘛,下车购物,我就坐在门口,在清冷的空气里,等候,写下刚才和导游的说话。
听导游说釜山离日本最近处,车程仅一小时。说当初日本人到釜山劫掠者众,后来开辟商埠,以物易物,市贸形成,风气才逐渐好转。我逗她,你是不是很喜欢日本人啊?她立即用鄙夷口气“鬼子鬼子”地贬了日本人一通。
导游认为,日本若侵韩,釜山首当其冲。我们还逗她,你喜欢朴谨惠吗?她立即又用戏谑口气说朴喜欢美国那个黑人(奥巴马),又说我们老百姓和政府的想法不一样。
海东雷公寺景点,无非拍照。第一海滨浴场,一小沙滩。坐在大巴上,看不远处几只鸽子啄草籽吃,扑棱一声飞上了屋顶……开车啦,走了。
导游说,釜山男人叫王八里(注意是里不是蛋啊),男孩叫铜八里(还铜豌豆哩),未婚女子叫冷八里(女孩子冷静点好),结了婚的女人叫皮八里(侍候公婆男人饿得皮包骨头露出肩胛骨十分骨感),完了。不是我笔下无味,蜻蜓点水,就把个釜山点了这么点子湿,王八里,冷八里……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