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建厦门-打造阿国的“五星级酒店” （上）

一张张蜘蛛网，挂在涂层几近全部脱落的墙壁上；一个月前才清洗如新的马桶，又沾上了排泄物；电动马桶满是烟蒂，水漫出，地砖上显得有些泥泞。

很难想象一个月前，拖了四五遍，才露出真容的地板，现在是一片泥泞。那沾满排泄物的电动马桶，也才安装了四个月，怎么就不能工作了，不免怀疑马桶的质量问题。

智力障碍的67岁长者——阿国，独居于此。这日子，要怎么办？

5月21日，雨淅淅沥沥下着，没有停下来的迹象。厦门第一码头，海面上，淡淡的白雾，依稀看得到千米之遥的鼓浪屿。8位厦门慈济志工扮演起码头工人的角色，正搬运建材上货轮，准备为鼓浪屿的关怀户阿国修缮房子。

小雨依旧，货轮停靠在鼓浪屿黄家渡货运码头，拉货工人老张与志工将一件件货物，从船上往岸边的板车上卸。不一会儿，建材满载一板车，只听见老张“咳咳”两声，绳子往肩膀套，双手握紧板车的把手，向着阿国的家拉去。

两位志工在后面推着，时而平路，时而爬坡，一路上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。（摄影者：黄德欣）

也不知是雨水，还是汗水，建材运抵阿国家的那条巷子时，志工的衣服已湿透了，个个气喘吁吁，顾不上多喘口气，便开始将建材往屋里搬。

还不到十一平方米的房子，勉强置放几件工具，和一迭集成板，就已拥堵不堪了，只好将大部分材料挤占在巷子的各个空间。

进出房间，为了减少被雨淋，志工用三把雨伞撑在巷子的两间屋檐，筑起了一条防护通道。（摄影者：黄德欣）

一阵阵机器声，滴滴答答的雨声，洗衣服的水声，宛如交响乐伴奏着，在日光岩下的角落里，拉开了打造阿国幸福生活的序幕。

“太可怕了！蚊子很多。”志工取下挂在墙上的衣服和散落在地上的衣服，散发出浓浓的粪尿味。一只只蚊子如黑豆一般大，四处飞，不知吸了阿国多少血。

随着桌椅、床铺的搬移，蜘蛛、蟑螂也仓皇而逃，纷纷沿着斑驳的墙体逃窜，或许是志工侵犯了它们的地盘，竟然飞到志工的身上驻足。

一切准备就绪，开始丈好量墙体的尺寸，志工杨金美切好集成板的尺寸。

打上书写慈济人祝福的结构胶，志工孙福加将集成板贴在墙壁上。

志工林进旺再用五金配件，将一片片集成板固定在墙上连接好。任由尘灰，将黑发附着成了灰白。他表示，梅雨季节到了，老人的房子，涂料层已脱落，这些沙尘会让人身体发痒。

林进旺（左）说：“鼓浪屿的气候，比较会返潮，墙体做涂料层易脱落；老人的智商比较低一点，集成墙板是防火、防水的材料，而且安装快捷。”

“在家里，等着天晴才出去，还不如趁着这样的天气出来，能付出就是福。”林进旺的衣服湿了又干，干了干，却一心想着老人的困难。

志工集思广议，小房间合理设计，做上隔水条，马桶间与床铺再做档板。这样干湿分离，通风又确保马桶间的隐私。

“我觉得看到这个很自然，不觉得脏。”未曾想一个月前，清理排泄物时，一连呕吐了三次的志工李赤军，不仅主动清洗阿国的马桶，还伸手往里掏粪便与烟蒂，进出自如，丝毫不受影响。

一脸笑容的李赤军说：“借这个机会，练练自己的定力，是否还会受浊气染着。马桶擦完也是干净，就像擦拭我们的心一样，去除心灵深层的污垢。”

“如果我们的家是这样子，一天都呆不住。换成我们的爸妈这样住的话，是什么心情？”李赤军总觉得阿国的居住环境没有打扫好，是自己不孝。

望着雨伞上，飞溅的雨滴。李赤军表示，根本没有去想今天是雨天，还是会晴天，就是想着让老人家能住得舒服一些，心里才会踏实一些。

雨还一直下，屋内的志工热火朝天地忙碌着，屋外的志工郑淑绸穿着雨衣，高高的个子，弯腰俯首在矮矮的水槽上，片刻不停歇，衣服从上午洗到了下午，洗了一遍又一遍，水还是混浊的，手上油油的。

“在家里，我爱人的衣服，我都没有这样帮他洗。如果让他看到，肯定会嫉妒。”说着说着，郑淑绸不禁掩口而笑。她表示，是来这里才学习手洗衣服，家里的衣服是用洗衣机洗的。

郑淑绸（右）回想一年半前，第一次来阿国的家，看到屋里没有厕所，大便到处都是，到处脏兮兮的，根本不像是人住的。一开始都不敢进屋，只站在门口，看到其他志工帮阿国洗脚，自己都站远远的，都不敢靠近。来了一两回后，也才开始在屋外帮忙洗衣服。

起初，为阿国洗衣服时，郑淑绸没有戴手套，回家后，手会痒，还会起水泡。只因那一念不忍之心，让她坚持每个月来阿国家两三次，出入无碍。郑淑绸说：“现在已经习惯了。感恩阿国示苦给我们看，让我们见苦知福。”

岛上的居民陈女士（左），听闻志工为阿国修缮房屋的消息，特地冒雨前来。屋里一片片安装在墙上的集成板；志工忙碌的身影，还有那一身的污垢……眼前一幕幕，让陈女士不禁竖起大拇指。她表示，那么高级的马桶，漂亮的墙体，慈济投入了很多的人力、物力。

看着手机上，慈济志工伸手进马桶掏东西的画面，陈女士皱着眉头说：“试问一下，有几人能做到，换成是我，我是掏不下去。”她表示，如果没有大爱的精神不可能做到，有这种精神可以看到社会的希望，可以温暖很多人，温暖了这边的一大片，不只是阿国一个。

陈女士觉得像阿国这样智力的人，整理好后的环境，或许要不了半个月，又会一团糟，但是志工还是不放弃，甚至可能会帮到他往生。看着《慈济》月刊上证严法师的法像说：“正是因为有证严法师的悲悯之心，才有这样爱心无私的帮助。”

“阿国有福气！”阿国的邻居吕先生，总是笑得露出牙，似乎在修缮自己的房子一般。眼见志工在雨中进进出出，忙里忙外，他除了泡好茶，叮嘱志工要多喝水，还提供自家的洗衣机，将阿国的衣服甩干。

是啊，诚如吕先生所说，阿国有福气。他那苦难的人生，苦中也有福，有缘与慈济人相识，更有福的是有一群这么有善有爱的邻居。

在修缮阿国的房屋期间，另一户邻居李女士更是提供自家的炉灶、客厅，还有各种工具，方便志工使用。特别是她要回泉州老家时，将自己的家交给志工，只是对志工说：“你们离开时，帮忙关好门。”这轻轻一句话，听入耳，却是一份厚重的信任。

陋巷的家花、野草，润如酥。雨骤歇，望着李女士的背影，李赤军认为天气总会有转晴时，因为有爱，有那股力量在推动着。她说：“阿国虽然不会表达，但他认得‘蓝天白云’。”

夜幕降临，志工忙了一天，屋内终于基本完成，为阿国铺好床，整洁的环境能给他一夜好梦，志工约定明天继续。（摄影者：黄德欣）

雨却下得更大了。邻居吕先生，再次来关怀志工“饭否？”

“你们是设计师！”崭新的白墙、干净的地板、整洁的床铺、洁白的马桶，让吕先生竖着大拇指，对志工赞不绝口，并不时地抱拳作礼。他说：”阿国不懂得打扫，家里以前是乱七八糟的，现在是‘五星级酒店’，不是一般的住家了，卫生间、床铺样样都有。”

蒙蒙夜雨，屋内灯火阑珊，不时传出盈盈笑语。归去，日光岩寺的佛光照进陋巷，路面上，铺满金光。蓦然回首，阿国双手合掌，弓着身子，目不暂舍。

（文：黄德欣  图：潘建加 黄德欣  2020年5月 福建厦门报道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