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商业中心曾经是贝湖城最高的大厦,后来渐渐地被其它大厦超过。明明集团占据了28楼到33楼。28楼的前台空间极为宽阔,装修全是淡金色。前台坐着两个漂亮的女孩子,左右两侧极为疏阔,摆着几组沙发,墙上挂着几幅印象派画作。会议室里也挂着一幅画,看起来是起伏的山峦,一层层,颜色逐渐变得深厚。作者也是同一人。
赵海帆和两位高管、律师团队坐在会议室,等着与明明集团签署合同。晓舟作为律师团队的一员,也跟着来了。
晓舟在想着刚才看到的几幅画,作者名叫Azizah Lauli。她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,却想不起出处。
这时,明明集团负责此事的金峰带着几个人走进来。金峰四十多岁,看起来十分儒雅,据说本人以前是一位大提琴手,因为觉得在乐队没有前途,便改行进入了明明集团,逐渐做到文化投资业务的负责人。早年明明集团只投商业地产,最近几年明明集团的商业中心多了一些文化元素,书店、美术馆、电影院都被增加进来。
金峰一进来,便热情与赵海帆握手。双方寒暄了几句,便开始签署文件。文件早已准备好,很快就签署完毕。
“终于签了合同,我们这几个月的工作总算完了。希望以后合作愉快。”金峰满面笑容地说。
赵海帆又客气了几句。
嘉华与Orrizante的收购谈判一度陷入停滞。虽然Orizzante有强烈的收购意愿,但税务署对嘉华的调查迟迟没有结论,这影响到Orizzante对嘉华的估价。后来,赵海帆提议,双方做两套预案,分别适用补征税和不补征两种情况。因此,虽然嘉华与Orrizante签订了投资协议,其中关于补交税的条款是一项重要的待定条款。
后来,税务署果然做出了补征税的决定,嘉华的资金已经十分窘迫,卖掉城西地块几乎是当时唯一的选择——Orrizaante的投资协议明确约定,嘉华自行处理以前的税赋补征,否则适用另一套条款,公司的估值和回报条件更为苛刻。赵海帆和嘉华的人想尽办法要把那块闲置的土地卖给明明集团,但对方并不积极。嘉华的地块虽然位置好,但并非唯一。这样的地块流转程序复杂,交易中涉及的税额又很高。虽然以市场价而言,嘉华的报价算很低,但明明集团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税务署的注意。
为了推进这件事,林和把投资部最好的销售、公关抽调出来,配合赵海帆这边的人,专门做明明集团的工作。股东们也纷纷行动,八仙过海各显神通,通过各种关系,向明明集团推销自己的地块。虽然嘉华调动了能调动的全部力量,明明集团一直不置可否。赵海帆无法可施,他让律师团队和财务经理与税务署沟通,可否由税务署直接征收那块地,以抵税款。
就在嘉华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,明明集团突然又主动向他们表示,非常愿意买这块地。金峰就是这个时候介入了这场谈判。双方意向明确,各自的法律团队也对程序问题十分了解,草拟的转让协议很快通过。
今天便是签署最终协议的日子。
签完协议,双方寒暄了几句,金峰带着助理送他们下楼。站在大堂等电梯时,旁边一部用英语标注着“专用”的电梯突然开了门,走出来一男一女。
男子是芒族人,四十多岁,穿着一套精致的西装,看到他们,点点头。女子气质十分独特,一袭彩色的长裙几乎拖到地上,眉目间带着清冷之意,只是眼光扫过他们。
金峰看到那两个人,立刻对赵海帆说:“不好意思,我先走一步。何露你们送送赵总。”
说着,他便朝那一男一女快步走去,神色几乎可以说是恭谨。
何露是金峰的助理,笑着向他们说:“真是不好意思。那是桑宁先生——桑宁先生很重视在文化产业的投资。这次收购这个地块,就是因为他想在新商业城那里建个美术馆,希望增加一点文化元素。”
说着,叮的一声,电梯到了。明明集团的几个人热情与他们道别。
回去的路上,晓舟还在想着刚才那一幕。那应该是戈曼∙桑宁,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照片。他身边那个气质独特的女郎,似乎便是Azizah Lauli。某次晓舟在新闻中看到,桑宁赞助了一个画展,被赞助的画家就是这个名字。
“那个美女是个画家。”她说。
赵海帆不甚在意。
过了一会儿,他说:“晓舟,你作为律师的职业生涯,这个开始实在特别啊——努力贱卖自家的优质地块。”
“总算解决了税款问题,你该高兴,别这么说,你不是早就打算这样处理了?”
“现在又觉得卖得太便宜了。”赵海帆摇头。
“时间不等人,若是直接让税务署征走,你一点盈余都没有,还不如这样呢。”晓舟安慰他。
“不说这个了。这件事总算了结了,你也拿到了执照,我们放个大假。”
说是放大假,其实也就是三天。两人坐了一艘邮轮,在芒德岛和明德罗岛之间,短暂的三日游。
白天,阳光太烈,客人们都呆在别的地方,只有他们俩在甲板上。两人坐在露天吧台旁边,一边喝着啤酒,一边晒太阳。吧台旁边撑着遮阳伞,晓舟喜欢被阳光晒着,坐在伞之外。赵海帆戴着墨镜,在旁边陪着她。
邮轮上悬着一面旗,上面有个独特的徽标,看起来古意盎然。吧台上方也有这个微标。
“这家公司是个欧洲公司吗?这个徽标看起来像欧洲的家族徽章。”
“本土特产,不用进口。”赵海帆笑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晓舟好奇。
“给我个奖励,就告诉你。”他露出惫赖的神色。
晓舟凑过来亲了他一下。
“这是柯伯爵家的家族徽章。中间是一头鹿,两旁是鸢尾花。”赵海帆说。“贝湖城大学是柯伯爵建的。我们有一任化学系主任就姓柯。大学的一些地方总能看到这个徽章,我看了好多年——”
“失敬失敬,原来贝湖城大学还是贵族大学。”晓舟与他碰杯。
赵海帆一笑,握住她的手。
过了一会儿,赵海帆问:“要不去游泳?”
“太热了,你回房间里好了,我喜欢晒太阳。”晓舟依然仰着头。
赵海帆没说话,也没动。
过了一会儿,晓舟笑着摇摇头。“你可真够倔犟。”
赵海帆也笑。
两人换了泳装,又回到甲板上。泳池里一个人也没有。
“这……下去会不会煮熟了?”晓舟犹豫着。
赵海帆试了试水温,说:“不至于。”
泳池里的水有点热,但不至于像桑拿。赵海帆游了两个来回的自由泳,看到晓舟只在浅水区游着。
“晓舟,过来。”
“我不敢。”她一到深水区就手忙脚乱。
“有我呢,过来。”赵海帆游到泳池中间,等着她。
她只得朝他游去。他在中间看着她,觉得她的技术没问题。“很好,继续。”
晓舟本来没想自己游到了哪,一听到“继续”,立刻慌了,手忙脚乱地扑腾起来。赵海帆一把抓住她,让她浮出水面。
晓舟喘了几口气,半浮在水中,这里已经差不多到她嘴边了。
“喘口气,慢慢往前游。”
“我不敢。”
“我抓着你呢。”
结果,赵海帆慢慢地把她推到了深水池边。晓舟紧紧地抓着池边,十分紧张。
“别紧张。你会游泳,就是太紧张了。”
晓舟勉强笑笑。
“晓舟,你会游泳。”
他站在她面前,脸离她很近。晓舟嗤地笑出来,说:“目光灼灼似贼。”
“我用得着当贼吗?”赵海帆不屑地说。“来,我教你踩水。你怎么没学过踩水?”
“当然学过。教练在旁边我都会,不过我一个人不敢。”
“来,试试看。”
两人慢慢踩着水,到了中间,她改成跬泳姿势,游到了浅水区。两人站在池边休息。赵海帆低下头亲吻她,仿佛终于吃到了那颗糖。
晚上,两人站在房间的露台上乘凉。
晓舟穿了条一字领的长裙。白色的裙子上印着蓝色的花,腰部收紧,下摆很宽大。海风吹过,她的裙裾轻轻飘起来,仿佛暗夜里盛开的一朵花。
海风阵阵,凉意甚浓。赵海帆把她圈在怀里。
“晓舟,我不喜欢邮轮。可是,如果陪着你,我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。”他低声说。
说着,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戒指,拉过她的手,给她戴上。指环上镶着一颗心型的蓝宝石。
过了一会儿,晓舟低声说:“你都没有向我求婚。”
“哈哈,欠你一跪,要我现在下跪吗?”
晓舟一笑。
赵海帆仍然环抱着她。两人仰着头,天空深遂辽阔,满天繁星在闪烁,仿佛宇宙间亘古的密码。
今夜,星光灿烂。 |